最後一節課鐘響後,我沈重地走進教室,要孩子們安靜坐下來,告訴他們臨時被接走的同學不是去跨年,是家裡出了事情,請大家不要再以訛傳訛,如果同學回來,也記得多體諒他的心情;說完後我走出教室,想著要如何再去面對這個失去母親的孩子。
假期結束後的早晨,我將孩子叫到較僻靜
一度我利用獨處的機會,想和他談談母親去世的感受,但總是在邊緣上閃爍其詞,不得其門而入,他一如平常在同學面前炫耀自己見過某些名人,帶著和明星的合照吸引別人的眼光,也經常性的缺交作業、隱匿聯絡簿…..,我總靜靜地看著這些,一如往常地去處理他慣性地說謊和欺騙,但所有的問題都指標性地呈現_他必須扮演一個令父親放心的孩子,每天他處理自己的三餐,放學就進入補習班,日復一日,在沒有他父親的協助下,我能做的不多,而他可能改變的也很少;漸漸我開始懷疑,是不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,就這樣離開國中三年的生活。
現實中,我們習以為常依據被預先定義的準則,運作著自己的情感和行為,即使這樣的系統未必完備,但在稍作修正和調整後,看起來都似乎能夠維持運行順暢;但是在極度競爭的現今社會裡,一切都不斷地被快速的翻新,新的科技、新的知識…….新的價值和感情;如今的手機在單純的通話用途之外,一再地被賦予新的功能和價值,智慧型手機儼然成為手機重新定義的準則;而感情呢?是不是也必須或必然在這種速度中重新定義呢?而我們又能適應或容許價值的轉換到那一個尺度?面對著不斷更迭的世代交替,自己又何嘗不茫然而不知所措。
聖誕節前夕,這孩子又因為功課沒交而欺騙我,在不斷的堅持下和我起了衝突,隨即他大聲地對我咆哮後衝出教室,隨後我跟著上去,他停在走廊的盡頭充滿憤怒捏緊著自己的拳頭,我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,叫他的名字,要他過來我的身邊,然後停下來等著,他抬起頭望著我,告訴我等一下,然後開始啜泣,我再一次要他過來,他走過來,跟我說了聲「對不起」,我告訴他「你不必過得這麼辛苦!」,他趴在我身上號啕痛哭,我拍著他的肩膀,他語無倫次「這幾天我不知道要怎麼過……
屢屢我們在課堂上面對「再定義」的挑戰,是非價值判斷的權柄不再是老師的專利,充斥在不同次文化之間的機會,透過媒體、網路訊息不斷地被揭示、虛擬並傳遞,固有的定義在一波又一波的挑戰中顯得岌岌可危,各式各樣的再定義逐漸取得被詮釋的機會,「工作不必太認真、過得去就好」、「感情不用專一,快樂就好」、「正不正當無所謂,能夠爆紅就好」……..,以往被認為牢不可破的價值觀,在更迭中一再被取代,課堂上揭櫫的單一價值誠信、正直、安分、踏實…..這些看似理所當然的信念不斷的鬆動模糊,甚至拋諸腦後;究竟我們是否必需去逆轉這樣的景況,或者…….就妥協於現實的發展?搖下車窗,陣陣的寒風竄進了車裡,似乎連自己都跌在這個混淆的窘境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