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經( 其一)
約莫在民國七十年左右,鎮上的一處礦場發生意外,一瞬間奪走了一百六十幾條人命,政府在經濟效益的評估下決定終止採煤的產業,轉由進口來取代,這個政策目的在節省成本的支出,而不是為了勞工的安全,結果許多採煤工人被迫轉業或者失業,當然,當時的政府是無須負擔任何的責任,無能為力的勞工也只能自求多福。
事故發生的那一天,我放學回家沿途看到許許多多搭在路邊的棚架,沒有棺木的遺體用乾冰及草蓆就暫放在棚架下,身旁親人跪在一旁,痛哭、哀號….,那種淒涼,如今仍然在我的心裡。隔天,我到診所幫忙一些因為悲痛過度的喪家掛號拿藥,漸漸地我理解了事件的始末。
事故發生的那一天,我放學回家沿途看到許許多多搭在路邊的棚架,沒有棺木的遺體用乾冰及草蓆就暫放在棚架下,身旁親人跪在一旁,痛哭、哀號….,那種淒涼,如今仍然在我的心裡。隔天,我到診所幫忙一些因為悲痛過度的喪家掛號拿藥,漸漸地我理解了事件的始末。
煤礦的開採通常由陸地往下進行隧道式的開挖,而礦藏豐富的礦脈都幾乎在海平面以下,礦工按著礦場提供簡略的方向向下開採,渾然不覺自己開挖的方向及深度,而以量計價的報酬方式更是礦工致命的吸引力,這次的事件就是有一組礦工班挖掘的深度太過接近海床,導致海水倒灌,連帶地灌入其他的坑道中才導致這麼多人死亡。
究竟是什麼害了這些礦工?是只看到眼前豐收的礦脈,而導致礦災的勞工嗎?是他們的無知嗎?還是那些無視工安的雇主?
這陣子那種淒涼的感覺又隱約浮現,我們如同那些漫無方向的礦工一樣,進到坑道裡頭,只顧著攫取慾望,卻往往忽略了報酬背後的風險,一但事故發生,迎面而來的是虛與委蛇的支持和逐漸被沒收的希望。老師們一而再、再而三地陷入無法自主的危機中,看不清楚外界瞬息萬變的情勢,仍然以慣用的方式面對挑戰,這正是我們所面臨的困境。
曾經( 其二)
在原始的部落中,源於無知和對環境的不了解,因此對自然界的變化總是以鬼神的方式敬而遠之,而懵昧中總是有許多智識開發的先行者,其一利用巧智,創立儀式,藉由祭壇的神聖,取得信任與權杖;另一種則主張真相與事實,努力想讓所有人理瞭自己所知道的一切,在兩種不同文化的引領下,文明得以緩步前進。但不幸的是,多數的人都選擇依附祭司的權杖,對權力的恐懼和渴望往往麻痺了理性,零星的異議,只能換取多數異樣的眼光。
有一天,靠近部落的火山噴出了熊熊烈焰,祭司集合所有的村民到神壇前,高聲地提出警告『山神發怒了!』『必須獻上祭品,否則就快有災難降臨了….』於是牛、羊、豬….,甚至是人都成了祭品,如果幸運,山神息怒了,更強化了祭司的能力與神力,如果不幸,那可能就是有人褻瀆了山神,繼而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災難。荒謬的是,祭司總會告訴獻祭的人,能成為山神的祭品是你的榮耀,你的貢獻可以解救你的親人和所有的村民,山神會保佑我們平安!而陪葬者只能心存感激,接納這種榮寵,以免其它的人遭遇更多的不幸。多數的人也選擇相信祭司,重複著犧牲別人保佑自己的儀式,只要不觸怒山神,還是可以用向來的方式生活下去,直到那一天輪到自己獻祭的時候,才驚覺「為什麼犧牲的是我!」。
其實這種原始的文化不斷地在各種人類文化中複製、轉移、包裝,人們越來越懂得利用權力的機巧來犧牲別人,只是機巧中總還是醞釀著少許的歧異在其中發酵,讓這種機巧漸次顯露出原來的樣貌,只是相對的代價總是來得太高,這種呼應權力或與權力共構的文化,基本上是具有相同的意涵,即使在號稱民主的社會中仍然比比皆是。少數的的支配者透過各種會議與不斷的妥協,決定多數人應當分享或「配給」的權利與義務,而這些「分享」或「配給」通常是無關緊要的零頭,往往是不足以影響原的有權力結構或剝奪既得的利益,除非被支配者揭竿而起,形成足夠的壓力並瓦解支配者的權力,然而遺憾的是:在權力解構的過程中,往往又形成另一批新的支配者,而這些新的支配者在形式正當的包裝下,集結的力量又更是牢不可破。
在校園民主開放的形式主義包裝下,我們彷彿又陷入這種泥淖,表面上老師們似乎取得許多參與決策的權力,但仔細思索,我們只是不斷地在為少數人的想法和企圖背書,實質上更強化了支配者機巧的正當性而己。如果老師們對於權利和義務不時時抱持著一種質疑的態度,怯於辯證權利和義務的正當性,任由支配者巧取豪奪,最後我們勢必拱手將自己獻上祭壇,只留下一些吟誦自己的讚詞。
現在
教師會最核心的價值在於建構一個專業的空間,讓老師們可以發揮自己的能力,專心致力在教育的志業上;遺憾的是:在觀念的調整上,我們似乎跟不上情勢的變化;近來發生的許多事件中,我們眼睜睜看著老師們身陷重圍,回過頭來卻只能提供一些無濟於事的關懷,這種無能為力的挫折更甚於打了一場敗戰。教師會積極的功能,似乎應該著重在防患於未然而非善後,但問題是:我們卻無法推估下一次會發生什麼事,出事的又會是誰!近幾年來教師會致力於制度面的改變,目的無非是要建構一個更可以權責相符的校園文化,不幸的是多數的努力常常換來有名無實的下場。教師會積極地想引領老師們到一個正確的方向,藉以減輕經年累月所形成的包袱,只是事與願違,教師會所能發揮的影響力根本就不如一個「互助會」。
許多癥結都在於心態的固著,誰都不敢自信能夠改變任何人,更何況是一群身經百煉的精英!向來大多數的老師將教師會視為權益的守護者,基本上的認同就原本不足,這種互為羽翼的思維,與一般幫派的共犯結構其實沒什麼兩樣,所不同是教師群體中每一個人都是「老大」;多數的老師採取「穩賺不賠」的策略,一面配合行政系統由上而下的政策,暗地裡卻希望教師會檯面上的幹部由下而上地反制這些政策,最後不論結果為何,不傷分毫的全身而退總還不是問題,而最終陷入困境的通常是組織本身。這種易於切割的現實,正符合許多行政運作操弄的胃口,十八%的變革切割出行政和教師的差異、國文作文切割出教師時數的差異、分級評鑑切割出主流與非主流的差異…...,教師群體零散的意志和選擇性的堅持,屢屢提供行政系統予以戲弄的機會。「清斯濯纓,濁斯濯足」、「強自取柱,柔自取束」,如果教師會長期以對抗權力的分配而存在,久而久之必然限縮了教師會的專業功能,即使教師會在未來為老師們取得多好的條件,維護了多少權益,教師會的專業形象和地位終究要崩裂瓦解;這一個事實,我們可以藉由實施了健保制度後,台灣醫師的專業地位和形象卻日益下滑的現象中窺出端倪。也許有人要問:究竟要如何才能突破這樣的困境呢?那答案大概就是這個問題本身!如果一個組織的成員不積極誠懇地思考參與的目的和價值,只願意觀望別人的努力和遭遇,卻怯於共同承擔風險和責任,這個組織必然會在利潤不均的情形下走入歷史。
因此,這或許是我們重新思考教師組織正當性的時候,究竟我們為什麼加入教師會?教師會的功能又應該是什麼?目標呢?如果我們只是要將教師組織當成一個可供仳蔭的「保險」,那麼另外找一個「老大」來投靠,也許要來得實際一些!
2007 LIHOUSE